二零二六年冬季仍下着小雨,城中处处束着半干的雨伞,偶尔寒风掠过,虽人声鼎沸,但天空风雨交杂,仍有萧瑟之感。
可遍处雨衣雨伞的地儿,也有人泰然自若行走期间,双手空空,一身皮大衣不见得防水,那雨却一个劲儿从旁边落,不敢沾染丝毫。
王久不断朝身后瞥视,皮大衣好像跟着他,又似乎另有去处。他不确定如此显然而拙劣的跟踪是故意还是巧合,便绕了个远路,朝入金阁走去。陈二爷正半倚窗边抽着水烟,见王久不请自来,暗地叹了口气,心说麻烦人物总阴魂不散,决心编个理由请他走。然而,当他看向王久身后,竟直直愣住,随即一股莫名寒意涌上心头。
陈二爷再不必拒绝,或者说,那个请求入内的麻烦人物已经消失,彻彻底底的消失。
门紧闭着,屋内却多了位穿皮大衣的年轻人,陈二爷不记得自己有给这位不速之客开门,但多年官场经验告诉他,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,他必须想方设法应付这位年轻人。
“你是谁。”
“你知道我是谁。”
“他去了哪儿?”
“他去了应该去的地方。”
这身皮大衣二爷眼熟得很,三十年前就是穿着它的男人救了自己,不过怎么想三十年光阴只会让人变老。
“你和他什么关系?”
“什么关系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告诫你的。”
勿忘初心,坚持本性。将他从悬崖边拉回十字路口后,那人只提了这一个要求。
所以陈二爷“扑棱”一声径直跪下,当年给他活路的人,现在要了结他罪恶。
“我错了,错了!祖上三辈子穷人,一时间没忍住……”
“没忍住就忘了你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了?教育局长可不是给懦夫坐的!”
“我知道他的逻辑……”
“逻辑不会出错,错的是使用逻辑的人!”
皮衣人几乎未留给他替自己辩护的时间,大手一挥,从此世间再无二爷。
陈国富,五十九岁,教育局局长。
王久,五十一岁,教育厅副厅长。
欧阳世,四十八岁,某公立小学校长。
皮端颓,五十岁,某私立中学校长。
……
一长串失踪者名单摆在刘局长桌上,来到警署二十个年头,从未像如今这般烦躁。眼前这件案子或多或少指向一个不可能的真相——远远超乎想象,甚至连世上最天才的魔术师也无法做到。
二零二六年十月十一日,欧阳世失踪,次日,被发现于西伯利亚,指纹外貌完全吻合,却自称拉斯柯尔尼科夫,日复一日种着土豆,最令人称奇的是:俄罗斯官方身份信息还真有这么个人,连过去履历都相当完整。
“小张,陈国富有消息了吗?”
名单失踪人员是按照报案失踪时间顺序排列的,其实欧阳世和皮端颓出事后,他便担心王久和陈国富安危。四人私教甚好,如果谁和那两人有仇,那与这两人八成也有过节。可究竟怎样神通广大者才能做到一夜之间消除记忆,再把人异国他乡还完美伪造好身份呢?
“没有,王久一样,仿若人间蒸发。”
“蒸不蒸发不关我们事,找到幕后凶手才是当务之急。”
小张当警察五年有余,性情乖张办事儿踏实,深得局长器重。平日要他干什么布置任务下去不论如何困难定不吭一声,今天却显得无精打采,一副心事重重模样。
“你状态不大对劲啊,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?需要排个假期吗?”
“不用”,小张目光四窜,任谁都看得出推脱之意,直到刘局长摆出“上级的威严”,才支支吾吾说道:“要我说,这凶手不找也罢。”
“何出此言?”
“局长您儿子已经成人了罢,所以不了解教育这块儿。陈局长——呸,那陈老儿一帮人城里百姓可怨声载道。三万一般学校,八万私立学校,十五万最好学校。这还是小学价格!中学更不用说了,坊间流传一句话,儿女的路用金子银子铺,一辈农民一家子苦。前些天,我侄子上小学,托人问我有没有教育部门关系,您看我像那种有关系的人吗,于是妹妹便借此挖苦我,说警察只管百姓,管不了无法无天官。我回说自己职责是抓坏人,她就反问贪赃枉法算不算坏人,把我呛得一句也说不出。这些天我时常想,警察到底是干什么的,抓了小偷小摸,真正该抓的又抓不了。现在倒好,有个人替天行道,我们却得抓他,这叫平民百姓怎么想?”
刘局听小张一通牢骚,不由得想到自己苦衷,苦笑道:“我有甚办法,陈国富事情我早有听闻,可他们叫我吃饭我能不去吗?国法规定我等小人物只得顺从,顶多到时候抓捕教几个小弟好生优待,乌纱帽虽重要,民心可坚决不能丢。”
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二人清楚的很,小张话锋一转说起早餐,刘局顺势接下去,只当方才无事发生。
警局外隔一条街就是建筑工地,只要那边轰隆隆响,紧闭门窗也听不到说话声。工地上大都为三四十岁壮年,可壮年的头儿二十来岁模样,年轻得可怕,撑一把太阳伞,麻利地吩咐下任务,一点点望着近百号人的幻想渐渐实现。忽然,他开始叹息,旁人问他为何,他答道:“你们看这楼起,我看这楼塌。”其他人觉得疑惑,故追问:“那这楼几时塌?”“一百二十五年。你们只管做罢,一百二十五年间,谁也改变不了什么。”头儿如是回答。
这事儿很快会传开,可跟着他有饭,大伙儿定私下整出些流言,经过三个人嘴巴就变成“上官流云有间歇性精神病”了。
他们是人,无论如何本分,终究人罢了。
上官流云又一声叹息,五年前可曾想过自己如此境遇,没成为什么英雄,倒拉一票人干起建筑,挣了不少钱。钱挣得多,心里却不好受,那段激情岁月连同那个人的消失一并远去。
“不过这楼要没建成,便不会塌了罢。”
“没形成的东西,自不会毁坏。”
“那把日后注定毁坏的东西建成,算不算职责?”
上官流云寻思工地没几个大老粗会问这些,循声望去,直惊得跳起。
“你回来了?”
“哈哈!回来了,都回来了。”
原来,离听流云讲自己境遇没几日,张伟收到老家消息,说父母和妹妹驾车郊游出了车祸,无一幸存。家里唯一老人不想耽搁孙子前程,寻了短见。至此,和流云一样,张伟亦孤零零流浪世间。
一下没了亲人,刚兴起激情就此消沉,张伟心想任自己如何英雄,救得世人救不了亲人何用,绝望地离开学校,隐姓埋名,不问世事。
“正常,当年我也这般消沉两年,不过张兄五年着实漫长了点儿。”
“心境尚浅,老实说若非此事,只凭一时冲劲,大约成不了英雄,你可知这些年我干了甚么?当两年和尚,当两年道士,又做了几个月乞丐,算大彻大悟。明白所谓英雄是帮助受命运所困却具有强者潜质的不幸者,而非利用怜悯博取利益的狡诈人,可是如此?”
“不错”,上官流云拍手称赞道:“维持合适的阶层流动,让社会保持动力,不断发展,即为英雄所做之事。想必你已看透俗世七分,不再以人为立场,如此这般,就免了因立场局限造成的判断偏差,恭喜恭喜。”
接着,二人互相提及经历有趣之事,上官流云坚持要替张伟接风洗尘,说这些年凭能力读了不少书,用上边知识赚了一辈子花不完的钱,拉他去全城最好酒店,胡吃海喝一通,不在话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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